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政大中文學報 第二十二期
Publication date: 2014-12
特別報導 山水詩也是工夫論
本文將謝靈運山水詩當作此一詩歌題材的典範,山水詩和玄言詩同是玄學的產物,山水詩強調主體的玄心與山水的質有而趣靈。山水詩因含有轉化主客體現實狀態的作用,因此,山水詩可以說有工夫論的義涵。本文藉著脫情、貞觀、賞心這些主體轉換的語詞,以及形媚、理感這些客體轉換的語詞,指出中國山水詩在實踐哲學上的作用,亦即山水詩有工夫論的內涵。如果山水詩的創作可以視作主體轉換工夫的一環,那麼,美學的工夫論一詞當可成立,工夫論不只是宗教型的修行者才能使用的詞彙。
《老子》雖僅五千言,其相關於「道」的哲學義涵卻極其豐富,它們成就了《老子》哲學在後世的多元開展。不同時代不同文化或學術性格的個人或族群,對於《老子》「道」的義涵常有不同的理解與詮釋。就漢代道家學者或文獻對於「道」的理解而言,往往不是「氣」,就是「術」。凡著重推闡「道」崇高、虛無的本體質性、至高理則,或體道者高妙的入道情境時,都因沿《老子》「道」的原稱。凡涉及「道」的生成與「身」之修養時,則多引介「氣」來替換「道」,解證其生成與修養之理。一旦涉及漢人甚為重視的治政、經世之論時,則往往直接以「術」稱代「道」。而當由道家轉入道教,由哲學轉入宗教時,「道」則被落實成為方便持守的「誡」,或可以依皈膜拜的神靈──太上老君。
汪琬(1624-1691)與錢謙益(1582-1664)同宗歸有光,然汪對錢屢有批評,學界對此一直是揚錢抑汪,未給予足夠重視。分析汪對錢的批評,當可理解為何二人同宗歸有光,卻又存在矛盾。本文以為,錢強調內在的「性情與學問」與汪琬特重外在的「文法論」,正是矛盾所在,更反映了清初古文發展的複雜面向。本文梳理時人記載及評價,還原論爭面貌,從中分析二人文學觀的衝突,認為錢對「俗學」與「謬學」的解釋引起汪的不滿。錢以「性情學問」的角度否定南宋理學及明代復古派,汪則以「文道與文法」的角度加以肯定,產生矛盾。此外,本文釐清並回應青木正兒所言二人同宗歸有光,取法有別的說法,認為錢謙益以道,汪琬以文,正是二人之別,補其系統未詳之論。
本文主要以王夢鷗先生發表於1950 年代的〈中國藝術抽象觀念化〉一文為切入點,藉此探索王夢鷗撰寫此文的時空背景與影響其觀念的思想資源為何。此文雖是以中國藝術為討論的對象,但由於其中所引用如黎格爾(Alois Riegl,1858-1905)、希德布朗(Adolf von Hildebrand,1847-1921)、華林格爾(Wilhelm Worringer,1881-1965)等人之學說,實反應出曾經留學日本的王夢鷗,有可能透過日本的管道,對西方近代文藝觀念的發展有所掌握。而這些西方學說的引介,不僅對當時臺灣畫壇上現代畫的形塑有所啟發;同時,我們也發現,王夢鷗此文對抽象觀念的闡釋,亦對其日後美學體系的「神遊論」產生相當的影響。因此,為了能進一步觀察,王夢鷗如何融合中西的學說,進而形成其獨具特色的美學體系,實有必要對於王夢鷗抽象觀念形成的思想資源及其內容,加以深究。藉由本文的分析可知,黎格爾討論裝飾藝術時所強調的「藝術意欲」、「平面化」、「固定化」;希德布朗討論「形式問題」時所指出的「視覺感」與「觸覺感」;乃至於華林格爾所提出有別於李普斯(移情說)的「抽象衝動說」等學說,皆影響了王夢鷗對於中國藝術抽象觀念的思索。
胡適當初期待的「文學的國語」,絕對不是這個樣子。──余光中。五四新文學運動使得中文的主流由文言變成了語體,這是一個新範式的出現,由於稚嫩,當時許多作家、學者紛紛在書寫上進行不同的嘗試,並乞靈於西方的表達方式,不論有意、無意,也無論或良或窳,「歐化/西化」的痕跡普遍見諸現代中文。余光中既是教師,又是作家,既諳中文,復曉英文,並曾從事翻譯,他數十年對現代中文的親歷與討論乃是出自中、英文的比較視野,有別於本位主義的立場。本文試藉著余光中的論述與實踐,勾勒其對現代中文及其歐化現象的觀察與評論。此外,本文發現其早年遣詞行文明顯與其後觀念相悖的狀況,換言之,他後來的見解是在一動態思考與實踐歷程中形成的,這種種摸索,對現代中文的走向具有重要的參鑑意義。
舒巷城(1921-1999)確立了二次大戰後香港的本土書寫傳統,這點已逐漸被評論家所公認。本文試圖考察,這種重新肯認「家」、「鄉」的書寫角度,所形成的地誌書寫特色,地誌中對於「家」與「鄉」的描寫,究竟形成怎樣的藝術魅力?又要如何放置在1950 年代到1960 年初期的時代氛圍中加以詮釋,藉以說明鄉土作家所展現的本土意識?從舒巷城作品可以看到香港的本土文學傳統中,存在著一個非左翼、非右翼,同時又是殖民者缺席的「鄉土」空間。舒巷城文學的意義,正在於默默持守香港作為「家園」的基本價值。當意識型態話語在冷戰氛圍中滿天亂飛之際,舒巷城的地誌書寫與本土意識便像是定風石與引路旗,讓追隨者可以順著來路知道自己的身世。於是乎,讀者才能在每一次閱讀舒巷城小說時,一再確認家園香港的容顏,也就是確認故鄉的恆在,此在!
若尊重儒者作為引讀經典的解人該身分認同,遵循某注疏體例對待典籍、引導讀者的方式來看待注解,我們將發覺經注實可視作是紙筆間展開的,那注經者面對預想讀注者開示經旨的喻道場合。本文鎖定朱熹(1130-1200)《四書章句集注》進行研究。我們發現:該經注乃注者自宋儒經說(主要是二程)聞道,決意採誦經指南形制以圖發揮引領誦習功效的注解。藉此簡明注本,朱熹上溯古來聖君賢相授受至道的譜系,揭明《四書》乃未得君師位置的孔門祖孫(孔子、子思)、師徒(孔子、曾子、子思、孟子)傳喻至道的場合或語境,且申明自家即從《四書》曉聞道旨的經驗;於是面對《章句集注》的預想讀者,他作注乃承接聖賢授受傳統的又一次講道場合或語境了。在注經行動中,朱熹一本《四書》語文特色,他或者側重解析章句,或者務力咀嚼文意和勾聯文脈,從而舉揚了《大學》、《中庸》裡的「格致」、「誠意」和「慎獨」,《論語》、《孟子》裡的「克己復禮」、「求放心」和「存夜氣」,以呼應堯、舜、禹來的「允執厥中」、還有「人心惟危、道心惟微」諄諄告誡。職是,藉著對經典語文的再三致意,朱子的道統大業終將趨近完成。